“80后”的王萌給人的第一印象,總是熱情豪爽、愛說愛笑的,雖然已為人母,但仍不改北京妞兒大大咧咧的“范兒”。她曾在日本學習生活了7年,有了穩(wěn)定的工作,甚至還收獲了愛情,但為了陪伴父母、盡兒女之孝,她選擇回國,而且連日本丈夫都“拐”了回來。如今,夫妻倆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,在北京開了一家美發(fā)店。手藝一流但對中文一竅不通的丈夫剪發(fā),王萌負責當翻譯,兩人合作默契,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。
有得有失的日本生活
王萌從小就很喜歡日本元素,學日語也是為了能去日本看看,但在2004年大學畢業(yè)時,日本“自由行”還不像現在這樣方便,對她來說,去日本的唯一途徑似乎只有留學。
2004年4月,即將過23歲生日的王萌只身一人來到東京。雖然是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日語系畢業(yè),但王萌坦言自己上學時沒有用功讀書,日語并不好,于是在東京御園日本語學校學習了兩年。在此期間,她的日語水平得到了飛躍式的提高,從語言學校畢業(yè)時,已經可以很自信地說自己日語水平很高了。
在剪發(fā)前,片山會先通過王萌與客人溝通,弄清對方的要求后才會動手。
但即便過了語言關,那時的王萌對未來仍不確定,如果繼續(xù)考大學,她將成為24歲“高齡”的大學新生,未來4年的學費也會成為父母的經濟負擔。于是,她選了另一條對自己來說挑戰(zhàn)巨大的路——就業(yè)。首先面對的難題是簽證,日本簽證處幾乎沒有為非日本大學畢業(yè)的留學生發(fā)過工作簽證,但王萌竟然幸運地獲得了簽證,她笑稱這是因為自己“長了一張無害的好人臉”。
2006年,王萌移居名古屋,在一家主營中日人才派遣的公司任職,一年的工作時間看似不長,卻對她的身心造成了很大影響。名義上的翻譯工作,實際上像“大管家”一樣繁雜,公司從中國派遣去日本關東區(qū)打工的人都由王萌照顧,從他們下飛機那一刻開始,王萌要陪著他們辦保險、找住處、看病等,還要在周末教他們日語。她笑稱:“很多領域的專業(yè)詞匯我都懂,因為那些人涉及各行各業(yè),貼瓷磚啊、雞蛋食品業(yè)啊,這些詞的日語我都會。”
這一年的工作壓力很大,王萌逐漸支持不住,身體和心理上都出現了問題。現在談起那段日子,王萌嘻嘻哈哈地拿自己開著玩笑,似乎那沒什么大不了,但病痛讓她明白:“錢是怎么都賺不完的,為了賺錢搭上身體太不值了,人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狠,身體沒了,什么都沒了。”
在名古屋的工作透支了王萌的健康,卻把姻緣帶到了她的身邊。由于經常去東京出差,王萌結識了發(fā)型師片山貴夫,兩人相差7歲,卻在短短半年時間中,確認了對方就是自己“命中注定的另一半”。王萌說:“雖然家人有反對意見,但在當時,片山就是我的精神支柱。我們相戀一年就結婚了。”
“我與日本有七年之癢”
婚后,王萌跳槽到東京一家廣告公司任職,用她的話說,“終于回到了大城市”。然而,她逐漸意識到,這樣的生活并非自己想要的,她把那段日子稱為“養(yǎng)老”。
在日本拼命工作,好像能賺更多錢,但根據該國的稅制,多掙的錢都要“送給國家”,因此付出的努力就像無用功一樣。王萌每天干滿4個小時,就可以去逛街、做美甲了,這樣的生活讓她感到毫無激情,逐漸動了回國的念頭。2009年,王萌開始為回國做準備,她從全職工作改為兼職,并在日本著名化妝品品牌植村秀直屬的學校學習化妝。
如同很多“80后”一樣,王萌有時候也會對父母不耐煩,但她其實是很孝順的孩子。2010年夏天,王萌的父親腿骨折了,但家人沒有告訴她,當王萌問起時,母親說:“你爸這一夏天都是在沙發(fā)上過的,可告訴你有什么用啊?”王萌頓時覺得,父母養(yǎng)育她這么多年,自己卻沒有盡孝。
2011年3月日本大地震,提前了王萌回國的日期。當時東京震感強烈,為了不讓家人擔心,她迅速訂了回國的機票,甚至還把片山“拐”回了中國。雖然婆家對此頗有意見,但王萌用“我是獨生女,父母需要我養(yǎng)老,你家里還有兩個兒子”這個理由,說服了婆家。
算算王萌已在日本待了7年,好不容易站穩(wěn)腳跟卻要離開,很多人也許不理解,但她認為:“一個國家好不好,不在于風景,而在于適不適合你當時的狀態(tài)。我相信有七年之癢,不是男女之間的七年之癢,而是我與日本的七年之癢。我在日本生活到第7年,就瘋狂想回國,那個時候,日本就不是適合我狀態(tài)的地方了。”
讓客人享受VIP等級的服務
剛回國時,王萌曾在北京電影學院的藝術學校當化妝老師,但國內的化妝理念與她所學相差甚遠,她說:“如果我繼續(xù)在那里當老師,在日本學的東西就浪費了。”片山也有同樣的不適應,在中國的美發(fā)店上班,雖然老板很器重他,但理念的分歧越來越大,片山追求的“長久、有質量、性價比高”的服務理念無法獲得認同。
2014年7月,夫妻倆決定創(chuàng)業(yè),他們在北京四環(huán)外開了一家名為Zeus的日式美發(fā)沙龍。而王萌的創(chuàng)業(yè)路比別人更難,因為她“同時還生了孩子”。店鋪裝修時,王萌抱著孩子監(jiān)工,還要時不時哺乳。
但相比在日本創(chuàng)業(yè),中國的創(chuàng)業(yè)“門檻”低了很多,前期的投資資金比較少,人工、房租也比日本便宜不少。王萌和片山的創(chuàng)業(yè)資金是兩人多年的積蓄,她說:“如果我用家人的錢創(chuàng)業(yè),一定會有壓力,也可能無法掌握話語權,用自己的錢比較自由。”
同時,夫妻倆的經營理念也很特別。與很多大聲放著音樂、門口站著迎賓小姐的美發(fā)店相比,Zeus顯得異常“高冷”,門簾永遠遮著,只有提前預約才能剪發(fā),宣傳幾乎只靠口耳相傳。店里也絕不會向顧客推銷什么,每次剪發(fā)前,片山都會通過王萌了解客人的需求,溝通清楚后才會動剪子;如果客人的頭發(fā)無法做出想要的效果,他會明確告知,或是勸客人留長一些再來。作為創(chuàng)業(yè)者,這種勸說是不尋常的。
而一對一的服務模式正是王萌和片山一直追求的,他們希望能讓有限的客人享受VIP等級的服務,不需要無謂的等待,也不需要表面的喧囂,只是剪刀和頭發(fā)之間的對話。
王萌說,她會合理安排每一天的預約,不會為了賺錢安排過多的客人。“有時我都看見錢在門口了,但不希望片山體力透支,我會為客人安排別的時間。”
她還告訴筆者:“我希望客人能開開心心地花錢,這樣我賺錢也不妄心。很多人認為做生意的都是‘奸商’,唯利是圖,我認為并不是這樣的,雖然我們價格不低,但所匹配的服務是值得的。我不想只做‘一錘子’買賣,不希望客人是因為便宜來剪頭發(fā),我希望他們肯定片山的技術,看到他們說著‘謝謝’把錢花在這里。”
熱衷于“自閉”的大叔
在美發(fā)行業(yè),片山是少有的大學畢業(yè)生,他本科學的是教育,因為看了一次發(fā)型秀,就“半路出家”進入了美發(fā)行業(yè)。王萌認為,片山身上最閃亮的點是工作非常認真、敬業(yè),她第一次接觸片山時,片山的父親剛去世幾天,但他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,只是專注地工作著。
在北京生活了4年,片山愛上了涮羊肉,卻沒有學會多少中文。美發(fā)店的熟客說:“片山剪發(fā)技術非常好,但人真的很不愛說話,來中國這么多年,中文一點長進都沒有。”王萌告訴筆者,片山與她的家人也是“零交流”,全家能與片山交流的人就是王萌和女兒。
片山的日常生活可以用“自閉”來形容,每天上班、回家,有時間都陪女兒玩,在中國電視節(jié)目中,他最喜歡看動畫片《喜羊羊與灰太狼》,這與他留著披肩長發(fā)的不羈造型反差很大。片山告訴筆者,他并不討厭“自閉”,反而非常享受這種“自閉”的空間。“我喜歡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一天不跟別人說話也沒關系,我從不會覺得寂寞。”片山很喜歡在中國的生活,他感覺很自由,因為語言不通,王萌包辦了一切需要交流的事情,自己反而可以更專注于剪發(fā)。而很多客人也樂得耳邊沒有美發(fā)師滔滔不絕的推銷。
談起剪發(fā),片山的話才稍微多了一些,他說,“力爭完美”是自己的剪發(fā)理念,因為“頭發(fā)是最有靈魂的”,他喜歡與客人的頭發(fā)對話。由于非常追求細節(jié),他每剪一個發(fā)型都需要很長時間??吹娇腿嗽趧e的店剪了不好看的發(fā)型,片山還有一點生氣:“把客人的頭發(fā)剪這么丑,怎么能讓人出門呢?”
對于未來,王萌很看好,因為美發(fā)行業(yè)是講究技術的,她對片山的技術非常自信。創(chuàng)業(yè)初期,片山對未來有過懷疑,他總是問王萌:“我都快40了,失敗了怎么辦?”王萌說:“如何看待創(chuàng)業(yè),取決于如何看待失敗,我覺得一家店可能會關門,但這只是一家店的失敗,而不是事業(yè)的失敗。一家店失敗的原因可能有很多,跟價位、選址、顧客群都有關系。但剪發(fā)本身主要還是靠技術,這種服務是日常必需品,只要是和平年代,人人都要剪頭發(fā),哪怕一年一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