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美國，普通人也可以上報紙。不過估計有這種猜想的人不止一個，從前也曾有網(wǎng)友叫我寫寫留學的事。那么今天從我自費留學怎么學交學費說起。
1989年我起了出國留學的念頭，那時我在外企工作（昆明第一家外國公司開張到處找會講英語的，朋友聽說了叫我去試試，我去一面試就通過了）。
從此我把工資都換成美元攢著。到91年底我出國的時候，共計攢了4000美元。我父母是不贊成我出國的，不過他們從來沒有明確地說反對，只是委婉地問我說爸爸媽媽沒有錢給你出國你怎么出？
即使我父母支持我出國， 他們也沒有錢幫助我。我爸爸他們那些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政府官員跟現(xiàn)在的不一樣，我爸爸那撥人信奉的是廉潔奉公，以兩袖清風為榮，工作一輩子的積蓄還沒我的存款多。那時候我的工資是家里最高的，爸媽買大件還得我出資贊助，我別想指望他們資助我出國，連飛機票都得我自己搞定。
我考了托福，GRE，考分在當時算很高的。天女散花似地往國外亂發(fā)了一通申請，本來每個學校都要交幾十塊報名費，好幾十個學校我交不起，也無法去交。
我很賴皮地附上一封信說因為外匯管制（當時是事實），我無法匯報名費出國，等他們錄取我之后，我到校就補交報名費。一個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大學錄取了我，并給我一份助教金（Teaching Assistantship）。
我揣著4000美元來到偏僻的大學城。去注冊交掉交3600元做第一學期學費。開學第一天我就跑去找系主任要求給我免學費，系主任回答說免學費是給全A學生的，你才來我們不能給你，如果你這學期全A，下學期我們可以給你。
于是我第一學期玩命地學習。我一學期有四門課，在國內(nèi)的時候以為自己英語不算差，出來才發(fā)現(xiàn)我上課聽不懂教授的快速英語，我拿著小錄音機去放在講臺上錄，回來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地聽才能聽個一知半解。
教授每天布置大量的閱讀，我把字典都翻爛了才讀懂。第一個學期結(jié)束，我4門功課全A。從第二個學期起，我可以免交外國學生學費，只跟本地學生一樣交800元一學期。這樣我的學費問題就解決了。
留學期間的生活費則完全來自于助教金（Teaching Assistantship）。這是一種服務性質(zhì)的助學金，我每個月能領到近800元，條件是要幫助教授教大學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學生，給他們解答問題，批改考卷。
我正式給大學生上課就上過一次，教授叫我去給學生講講中國的經(jīng)濟改革。我本來講英文結(jié)結(jié)巴巴，可是那次站在講臺上，我的英文異常流利，令坐在一邊的教授很吃驚。其實他哪里知道，我是在背書呢，全靠我們國內(nèi)練出來的背功。
我把講稿寫好背了無數(shù)多遍，算好時間準準地講45分鐘，因為我不能給學生留出提問題的時間， 他們一提問，我聽不懂他們也不會說，就要露馬腳。也給學生做過幾次課后答疑，我跟他們用英文交流十分費勁，還好有個學生詹姆斯經(jīng)常幫我解圍。
第二學期以后，我的英文聽力和口語才好起來。另外我還要幫教授批改考卷，那時候?qū)W生答題都是手寫的，學生們寫的英文草書我看不懂， 也沒時間細看，經(jīng)常是隨手亂打分。期末考的時候，我又要準備自己考試，又要批改考卷。有的時候我一連幾夜，上半夜改考卷，下半夜復習功課到天亮，直接就去考試，還得都考A才行， 為了下學期減免學費。
那個偏遠的小鎮(zhèn)生活費并不貴。曾經(jīng)跟好幾個中國學生在校外合租房子，我的屋子最小，勉強能放一張床和一付桌椅，租金是80塊一個月。后來我實在不能容忍擁擠而又臟亂的合租，晚上睡覺有老鼠來枕頭上跑，嚇得我不敢睡覺。
我一狠心花400元月租去住一對老外夫婦的房子。老夫婦長年住在佛羅里達，設備齊全又干凈整潔的大房子就我一個人住。吃的我非常節(jié)省，有很長時間我天天晚飯吃方便面，因為方便面便宜，成箱買不到一毛錢一包，再買點雞蛋（一元一打）和西紅柿，每天晚餐煮一包方便面，下兩個雞蛋一個西紅柿， 覺得很好吃。
早餐烤面包片抹黃油， 中餐自帶面包夾火腿芝士。面包一般是一元一條，但是快過期的面包一元可以買兩條，我就撿便宜買好幾條回來冰凍著慢慢吃。那時候我一個月的飯錢大概也就50-60元。留學的兩年中只在Kmart兩次衣服，都是5塊錢以下的。
還好國內(nèi)帶去很多衣服。其他的零花錢就是買教科書書（只買二手書），每月看一次電影(6元)，偶爾去吃一次快餐（5-6元）或自助餐（8-10元）， 吃自助餐之前省掉中飯，去了猛吃一頓。每個月我都能省下200-300塊錢， 這樣到新學期開始的時候我才有錢交800元的學費。
那時候中國留學生打工一般都是去餐館洗盤子當招待，我從來沒去打過。一來是因為學校里非常忙，抽不出時間去打工。我當心出去打工疲于奔命影響學習，成績不好拿不到免學費。二來學生簽證去校外打工非法，我膽小怕事不敢干非法的事。再說餐館打工半夜才打烊，沒有車走夜路回家怕不安全，我不想為掙點小錢丟掉小命。
在學校我也曾嘗試找工作，曾去一個教授家打掃衛(wèi)生，一天就被炒掉，因為我把教授家發(fā)黃的舊報紙當垃圾扔掉，教授火冒三丈地去路邊揀回來，原來那是他多年收集的資料。也曾經(jīng)應聘去給另一個教授打書稿，沒幾天發(fā)現(xiàn)離婚的老教授叫我去打字醉翁之意不在酒，趕緊辭掉那份子虛烏有的工作。
總之，兩年研究生讀出來，我沒出去校外打過工，也沒有花過父母一分錢。我那時候真的很勇敢，什么都沒有也敢去闖世界。我留學差不多就是空手套白狼，我的留學經(jīng)歷說明窮人的孩子也能自費留學，靠的自強不息，靠的是成績，靠的是大著膽子去說服學校來承擔你的費用。
國外的大學資助五花八門，你努力了，資助就是你的。你不努力，資助就是別人的。當我年輕的時候，我認為世界上的事，沒有做不到的，只有不去做的。
補充一下，上面說的學費，助教金，生活費都是90年代初偏僻小地方的水準。跟現(xiàn)在不能比，跟大城市的生活費也不能比。
